江驿

忽如远行客。

【顾沈/沈顾】越关山

拆原著cp。拆原著cp。拆原著cp。
 ooc。文题无关。
 构建和谐社会,点击左上避雷。
 轴在元和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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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昀一只手勾着酒觞的边儿,一只手攥着沈易的袖子,倚在案角儿半闭着眼漫声开口:“季平,……你说说,我打小儿被老侯爷摁着脖梗子读了那么些史书,……都读出什么来了?”

沈易清癯瘦削的脸膛子醉得一片酡红,为就顾昀的手略略侧过身,既不森然也不冷峻地大着舌头吐泡泡:“你能读……读出什么,神龟虽寿,十则围之?”

顾昀不以为忤,只是无声地笑,笑得钩一样的眼角都挤出了半滴泪水,才打着颤缓缓吁出一口气。

“英雄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帐里一静。沈易一反常态地闭紧了那张能烦死聋子的嘴,靠着脑子里仅剩的一点儿清明搜肠刮肚出了一箩筐据理力争,终究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前一天晚上,帅帐前边堆成小山的数百根玄铁割风刃上残血还没干透,朝廷削减紫流金配给的诏令已经乘奔御风地递到了帅案上。不知道是不是嫌老大不小一个信筒儿里就装这么薄薄的一封帛书太浪费资源,还顺便附上了户部死者抚恤暂扣的简报。信筒上又瘦又薄一支绿标,轻飘飘的,看不出背负着千钧的骨骸与客死的幽魂。

顾昀看完没说话。沈易又惊又怒地问了句“什么!?你说他说什么!?”以后,也说不出来别的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沈易什么也没说。他无言地按了按顾昀的肩,踉跄着站起身上外头喝黄风。天已经黑透了,在一片飞沙走石里足足转悠了两刻钟,沈易感觉自己不光没被吹清醒,反而让一肚子说不出来的话憋得更加焦躁,于是索性咬咬牙大步流星走回军帐,掀起帘子准备一诉衷肠:“唉,子熹啊,不是我说,其实你也不至于……”

不至于——?

沈易愣在原地,懵了。醉眼朦胧里,半个时辰前还生龙活虎闹情绪的三军统帅已然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下,脸前边淌着一小片扎眼的殷红。

.

“大夫,他这是怎么了?刚才还没事人一样呢,怎么一下子就厥过去了?是这两天太累了吗?唉,也怪我,不该由着他折腾,现在好了!可这以前更累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啊?哎呀,是不是还是为了朝廷的事,他心绪郁结才弄得……”

军医好几次想开口都没能插上话,只得老老实实地闭嘴煎药。沈易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自言自语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得太多,正过意不去,忽听一个微弱的声音道:“你烦不烦?”

“子熹!!”

沈易扭头扭得好悬没闪了脖子,直想扑上去锤他一拳——但念及此人刚吐过血,作罢了。顾昀眼也不抬,垂着脑袋,赶苍蝇似的摆摆手:“我没事,喝多了。大夫,麻烦您扶我回帐里睡觉。”

他话说得客气,军医却不敢不从,没等沈易反对就赶紧诚惶诚恐地架起人胳膊往外走。沈易哪能放心,抄起药箱药碗药方子就要跟上去,迈出半步忽然瞥见顾昀的席上掉了团纸——是那个神出鬼没的临渊阁常用的海纹纸。

沈易本来没在意,手伸到一半,心中才蓦起疑窦。——顾昀不管什么机密要件,一向是看完就直接扔过来,从没有忌讳的道理;这一回竟然没拿给自己看,那一定需要避嫌之类。若真如此,这信还是不碰为好。

沈易抱着一堆锅瓦瓢盆十分纠结地跟那团破纸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帐门忽地开了。灌进来的冷风把他冻了个激灵,只见顾昀有些僵硬地立在门口,目光扫过那张信纸,前额上青筋毕现。半晌,才低低地问:“你看过了?”

沈易眨眨眼,摇头。顾昀回身关上门走到他旁边坐下,端起桌上已经凉透了的半觞残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看吧。”

“顾帅启。庚午,沈公文逸坐疏职、张公奉函坐犯上,并下狱。明日,灵枢袁修恪表为张公抗,免。”

顾昀盯着沈易泛白的指尖,只觉得心里发苦。是啊,今上固然优柔寡断,可是不傻,不会猜不出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灵枢院究竟凭什么对他顾昀倾力相助。今上容得下臣子结党,却容不下顾家结党,纵使小安定侯动不得,将在外的沈易动不得,区区钦天监的沈老爷子、灵枢院的奉函公,还是动得的。

刚才沈易前脚出门,临渊阁的木鸟后脚就到,的确是给了他转圜的余地,但也让他更添了几乎绝望的忧怖。——死不可怕,上断头台的那段路才最是难熬。

一柱香后,沈易深吸口气,把信放下了。顾昀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瞧他,心都揪成了麻花,只等听一句“我真是后悔当初帮你”就立马作书绝交然后送人返京。所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这几个字甫一入耳,他差点儿以为陈老爷子上回给他喝了假药让他聋得更彻底了,再不然就是自己刚才那一摔把脑子磕出了点毛病,一时间还听不懂人话——见谅,见谅哈。

沈易浑然不觉,顾自在那儿条分缕析地絮叨:“……你吐血就为这啊?放心吧,把我爹和我师父下狱就是为了抓住我的把柄,让咱们行事有所顾忌而已,不会真动他俩的。只要打完仗回去,我把兵权官位一交,保管啥事也没有。你别担心。”

别担心……顾昀半是恍惚半是好笑地想,……自个老爹下狱了叫我别担心……

“不是,”沈易敲了敲桌子,一脸君子端方的疑惑,“你不会连这都想不到吧?”

别说,真没想到。“关心则乱”四个大字非常应景地从顾大帅脑子里蹦出来手舞足蹈了几下,又被做贼心虚地匆匆塞回去:“什么没想到?怎么没想到?少拿你那小人之心度我的君子之腹,我晕是为了你那点破事吗?我那是为了大梁鞠躬尽瘁,又替将士们寒心,操劳成疾了。那信不过是来得赶巧,恰好碰在我闭眼前头。”

这话也不全是胡扯。顾昀近些日子的确又累又憋闷,一腔孤愤无处言说,本就心绪不宁,又是猝不及防看见那信,一时间只觉得自己那句“英雄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就像一句自作自受的谶,隆隆声在耳边如缕不绝,这才一不留神钻进了心如死灰的牛角尖儿。丢人,丢人啊。

“哦。”沈易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是得注意点。以后有什么能让我顶着的,你别老自个硬撑。活人又不烧紫流金,别说钢甲还得上油呢。对了,烈酒最好少喝,别学楼兰人那一晚三坛子的德性,你看你喝一次就……”

“——季平。”顾昀望住沈易那双乌黑清亮的眸,沉声打断他道。“你是真不怪我么?”

“啊?”沈易茫然地望回来,“什么?”

“没什么。”顾昀顿了顿,忽然一把把人清瘦的身子狠狠地勒进怀里,然后掐着他那一辈子也没几句的正经话份额惜字如金地开口:

“我是说,季平,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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