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驿

忽如远行客。

【双荀】雨

有对荀攸收养家庭的不友好猜测。双荀年龄差砍半,初一攸和小四彧。注意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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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在一片电闪雷鸣中喜气洋洋地走进教室,抄起板擦用力敲了敲讲台:“哎哎,听着听着,由于天气原因,今天的晚自习取消了啊!”

翘首以盼的学生们登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只有荀攸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位子上,什么也没说。

等荀攸慢吞吞地收拾完东西,学生们已经走了个干净。断电的教室里漆黑一片,嘈杂喧嚣的雨声与滚滚天雷遥相呼应,颇有下他七七四十九天不停的气势。荀攸默默地抱着包等了半刻钟,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一眼表,略一犹豫,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似的站起来,脱下外套囫囵裹在书包外头,出了教学楼。

雨很大。操场上已经积了没到小腿的污水,从花坛淌出来的泥汤子里漂着蚯蚓的残尸。荀攸只蹚了几步路,裤子已经被溅得看不出颜色——但到公交车站还有整整一公里。他犹疑着缓缓伸出手摸了摸衣袋,终于还是垂下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

城市像是提前入了夜。空荡荡的大街上只剩下落雨的白噪音,零星几盏路灯打出一束束纷飞着雨丝的光柱。

走到车站的时候,荀攸的校服已经浇得透湿,黏腻腻地糊在身上,风一吹就凉得穿心。他抹了把脸,正打算拉开书包检查一下课本,站台前的马路上忽然“嗞啦”一声响,蓦地爆出了半人多高的火花。

荀攸僵住了。

马路对面一个维修工模样的人听到动静,骂骂咧咧地踩着水跑过来:“操,又他妈断一个……小孩儿,你是等车的吧?别等了,多危险啊——你再往前站点儿说不准就没命了。赶紧给你爸妈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接你……什么破玩意儿,也不知道怎么修的,等死了人了……”

“……不好意思,”荀攸低声打断他,“请问这个修好得多长时间?”

“啊?且着呢,一时半会儿完不了。操,真够寸的。”

荀攸闭了嘴。他惶然盯着维修工人的背影踌躇了半晌,总算咬咬牙掏出手机,慎而又慎地拨了号。提示音乐响了有一分钟,对面才接起来:“喂?”

“叔叔,是我。”荀攸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机身,声音微微有点颤。“我在车站。旁边的电线好像漏电了,正在修,您……我……我可能要晚点到家。”

“哦,行,那你慢慢走,不用着急。”

“……好。叔叔再见。”

一道闪电恰好劈下来,把荀攸的脸照得一片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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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坐在奥数班的教室里,课也听不进去了,止不住地往窗外瞟——雨下得这么厉害,外面那个人站在水里连把伞也不打,得有多冷啊?都快半个小时了,家里人怎么不来找他,难道不担心他感冒吗?他是在等车吧,这么久了公交车怎么一辆也没来……

“今天就到这里。”女老师清脆柔婉的声音把荀彧拽了回来。“下雨这么突然,同学们是不是都没带伞呀?可以去前台借伞,或者到休息室里等一等家长。”

孩子们一哄而散。荀彧课后一向是要留下来请老师答疑的,这次也只是匆匆道了声再见,就借了把伞急急忙忙地出去了。他在门口四下看了看,见自家的车还没到,赶紧水花四溅地往公交车站跑去。他边跑边努力思索着不那么唐突的措辞,眉头皱得紧紧的,全没留神积水下面站台的台阶——

“!”

荀彧咽下一声惊叫,扑出去的胳膊被一双并不十分有力的手险险扶住。他连忙抽回双臂,不好意思地冲那人笑笑:“谢谢……!”

对方只是礼貌地点点头。

他身上穿了件透湿的薄校服,怀里抱着个透湿的书包,头发狼狈地趴在额前,是个身材清瘦的少年。

“嗯,那个,”荀彧站稳了身子,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大方得体一些,“你是不是没带伞?我妈妈一会来接我,我请她送你回家吧。”

少年略显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乌黑的瞳仁被雨雾蒙上了一层水汽,似乎显得格外柔和些。但他随即垂下目光,板板正正地答道:“谢谢,不过我家离得很远,不用麻烦了。”

“那更该请你跟我一起走了。”荀彧眨眨眼,认真地据理力争,“不然离得那么远,你自己走不是更麻烦吗?”

少年无奈地笑笑:“你妈妈会嫌麻烦的。”

荀彧:“不会的!妈妈说助人为乐是美德!”

荀攸:“……”

不等他应付,一辆轿车吱地一声就在他身边堪堪刹住,摇下了车窗:“阿彧!不是让你在门口等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就拿这么一把小伞,淋着没有?你看看,鞋都湿了,你这样会受凉的!”

“妈妈,”荀彧轻轻拉了一把旁边落汤鸡似的少年,“他在雨里等了好久了,没法回家——”

荀攸连忙打断他:“我——”

“这不是阿攸吗?”荀彧的母亲顺着他的动作诧异地看了一眼,推开车门,替荀彧收起伞把他塞进后座,这才转向荀攸。“怎么弄成这样?快上车吧,正好顺路捎你回家。”

.

“……啊,小姨婆*好。”荀攸没认出荀彧,却认出了这位长辈。“还是不要麻烦了吧。我一身的水,恐怕弄脏您的车。”

“瞧瞧说的这是什么话。”女人极不明显地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笑骂道,不由分说地把荀攸塞进了副驾驶。

荀攸还没来得及反应,汽车已经发动了。他只得道了谢,系上安全带,规规矩矩地正襟危坐在副驾上,石膏雕塑一样。荀彧就没那么老实了,一会儿就开始扒着副驾驶的椅背说这说那。

“老师今天讲,sympathy和tolerate是最美好的词,可惜很多人不能realize……”

“中学是不是很大啊?不像我们,两步路就走到头了。”

“啊,我兜里居然还有三块糖!你想吃什么味的?”

荀攸大多时候只是拘谨地笑,偶尔合乎时宜地接半句应一声,一贯的稍不逾矩。但暗地里,他分明地觉出有某种前所未有的东西,随着甜甜的水果糖浆一起从舌尖上滑了下去,悄无声息地在心底生根发芽、落户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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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谢谢您,小姨婆。给您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儿。赶快回家吧,你看你这身上湿的。”

“那我走了。小姨婆再见,小叔叔再见。”

荀攸轻轻关上车门,站在院门口的杨树下目送着轿车缓缓驶进停车场。就着暗淡的天光,他确信自己看见了——面容清秀的男孩伏在后挡风玻璃上,正笑容灿烂地冲他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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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婆是四川的叫法,我也不知道别的地方怎么叫。

#一个想写但是最终没有写进去的小剧场。

暖黄色白炽灯。斜铺蓝白格桌布的原木色四方桌。荀衢、妻子、儿子在吃饭。荀攸推门进。

荀攸:叔叔,婶婶,大哥。我回来了。
妻子(夹了一筷子肉到儿子碗里,不在意的):嗯。
荀攸:(换了衣服走到桌边,欲坐,见桌上没有摆自己碗筷,复起,去厨房拿碗筷,复坐)
荀衢(瞥一眼荀攸,对儿子):你也该学学人家阿攸。年纪没有你大,可是却比你省心。——人家小你三岁,都没叫我们去接,倒是你,上高中的小伙子了,还要劳动老爹老娘。
儿子(不满的):爸,你这话真没道理。是你们自己上赶着来的,又不是我叫你们来的。
妻子(皱眉,对荀衢):就是。这是我儿子,我乐意上赶着受这个累。你想省心,养别的儿子去。
荀衢:什么话。我儿子我不养,养谁?儿子,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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